阴阳夜市:香茅烤血鱼 魔心丞相

自我生在这世上,经历的一切无不凄厉。

你曾问我,会恨吗?

我想,只要这世界还有你,我便不恨的。

只是,现在我没有你了。

——澜沧江丞相,柳缘河

1

阳春三月,小龙爷终于回家了。

龙魂军特种大队集训,为期3个月。秦行冥君和杨演战神联手挖坑,把一群嗷嗷叫的神龙往死里折腾,那场面……据说神皇都不忍直视。

这不,敖放回家那晚,开门只说了一句话:“亲人呐,可想死你们了!”随后便一头栽倒,呼呼大睡。

接连三天,小墨龙在窗下盘成一张龙饼,持续散发焦糊味儿。

“你看这龙鳞都碎了,这是遭了多大罪啊?”小夏瞧着肉疼,冲秦行嘟嘟囔囔,“部队特训而已么,大哥居然用上三秋流水阵!咱家龙仔第一个破阵出来,头尾还花了33天!”

话说那三秋流水阵,阵外一日,等于阵中三秋,秦阎王又设下大大小小的地狱,套娃似的关卡……小龙爷33天破阵,等于被折腾了99年!

秦行感觉怨气扑面,便放下报纸解释道:“已经手下留情了。若我和杨战神动真格的,这群龙崽子一千年也爬不出来!”

小夏掐他手背:“你好歹也算龙仔的半个爹,就不心疼么?”

“心疼也没办法,玉不琢不成器。”秦行反手握住她,微微一笑,“你这算是爱屋及乌?倒是很像半个娘了。”

小夏顿时飞红了小脸:“他亲娘才不像我这样……人家恼你还来不及呢!”

说起龙爷的娘敖芳芳,秦行有些偏头疼。

这位珠江龙娘娘,听说儿子被送进了三秋流水阵,便亲自过来下战帖:四月初一好时光,她要跟秦阎王好好打一场,纪念糟心的友情809周年!

可这架咋打呀?输了,阎王爷没面子。赢了,更掉里子!

秦行摩挲小夏的指骨,十分温柔敦厚:“珠江口我是不能去了……要不,明儿你跑一趟,把敖放还给他娘照顾?顺便劝芳芳别闹了,你们当娘的好说话!”

小夏瞪着他无耻的纯良,咬牙又掐了他一回。第二天傍晚,小夏果真开车去了虎门,扛着睡死的龙爷走到大桥上,把他往下一扔!

“咚!”小墨龙完美入水,还压了个漂亮的水花。

然而没过片刻,桥下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龙吟,一道黑影分水而出,迅雷般冲上桥面,叼起小夏往背上一甩,仓皇逃窜。

小龙爷气急败坏:“盛小夏,你们能不能别添乱?我这德行咋能回家呢?我娘得多难受啊!刚才差点让她看见……”

所谓遭霜打的白菜心里甜,地狱里的鬼葱窜得快。二货小子遭了罪,便会心疼娘了!小夏瞧着破碎的龙鳞,心里一软,甜言蜜语瞎道歉。

就这样,一人一龙片刻飞回了八香街。望着久违的夜市,敖放两眼放光,低头一个帅气的俯冲——

“嗷!我靠!”小夏和龙爷齐齐两声闷哼!

夜市依旧灯火迷离,但整个街区都被无形的护障死死锁住。八香街,居然启动了全部32道封街大阵!

秦行背手站在老槐树底下,面色异常沉重。

“八香街被魂毒污染!你们俩,谁也不许进来!”

2

八香街爆发魂毒,前后不过10分钟的事。

今晚8点多,一个看着挺正常的年轻人,进来夜市点了份炒年糕。可是还没等年糕上桌呢,这人忽然全身痉挛,翻倒在地。

胖爷听见有人叫救护车,便过去查看。只见那人身上布满红丝,就像全身的血管翻上了皮肤,简直触目惊心!胖爷转身去喊秦行,然而为时已晚,那人全身的红丝瞬间爆裂,团团血雾将八香街口喷了个猩红漫天!

封街大阵瞬间自动催发!红丝魂毒侵蚀魂魄凶猛无比,刹那间22人集体染毒,活人死鬼无一幸免!

敖放和小夏听到此处,不禁焦急万分:“那胖哥怎样了?你们其他人没事吧?”

秦行倒是沉得住气:“他还好。红丝魂毒我略知一二,暂时稳住了局面。但彻底杀灭此毒,必须特制的解药。若无解药,今日中毒之人便会在7天后毒发,届时八香街彻底没救……”

敖放咬牙道:“那解药在哪?我去找来!”

“红丝魂毒,来自上古遗存的红丝菌,仅存于澜沧江流域的雨林中。炼制解药工序繁杂,也只有澜沧江水府掌握。敖放,你速去一趟澜沧江,尽快取来解药!”

小龙爷肃然听命,但“澜沧江”这地方,拧得他的胃一阵抽抽。

话说现任澜沧江龙王曹蜿蜒,正是他狠心抛弃的姑娘。去年他俩撕破脸,还特别的……决绝。

这回他还有脸去求她么?王母娘娘的,这2020年也太难了……

小夏对龙爷的心事明镜似的,便果断道:“大哥,我跟龙仔一起去,他有个帮手才好!”

秦行背后捏紧了拳,又无奈一声叹:“我不让你去,你爬飞机也会去吧?这红丝菌历来监管严厉,数百年未出意外,如今突然爆发,可能澜沧江水府出了什么变故。你们要互相照应,事事小心!”

“是!”两个小的齐齐领命。小夏翻身骑上龙背,深深望了秦行一眼,墨龙再次腾空而起,倏地隐入夜色之中。

秦行站在树下,摸着左手腕灼烧的红丝毒线,一声轻叹。

万幸她刚才不在八香街,不然……

“哎,头一次,谢谢天!”

秦行念叨的时候,小夏打了一串喷嚏,于是钻到龙鳞底下避风。

夜里11点,墨龙空降澜沧江龙王庙。

这庙香火极盛,重重尖顶黄金灿烂,廊下彩绘亮瞎狗眼,可见本地龙王着实风光!

黑乎乎的小龙落了地,背上还滚落一个鸡窝凌乱的姑娘。那情形就像流浪狗牵了个叫花子,还闯了大内皇宫!

于是莲池内冲出一群虾米兵,领头的吆喝一声:“谁呀?大半夜的瞎闯什么?”

敖放不跟喽啰一般见识:“速速通报你家女王,忘川龙君找她!”

虾领队见是真龙身,倒是客气了许多:“哟,又来一位龙君!不过您找错地方了,我们陛下的相亲宴设在王莲酒店,植物园那边。”

“相亲宴?”敖放愣了两秒,忽然恼怒不已,“她放着正事不管,相个屁的亲!谁那么眼瞎跑来相她?”

虾领队登时不高兴了:“您这话说的,我们陛下一发宴请贴,天南海北十二位龙君前来求亲!别人不说,就说南琼海小王子,珍珠珊瑚玳瑁各色宝贝,拖来1个集装箱!像您老这样空手来的……咳,您是来喝喜酒的吧?”

偏殿内,果真有个集装箱。敖放简直目瞪口呆:“南琼海小王子?敖帅?我小舅舅?”

“对,炫彩银龙敖帅殿下!龙如其名嗷嗷的帅呀!”

龙爷仿佛挨了一记金瓜锤!小夏则捂着脑门,哭笑不得。

龙仔,你前女友的报复来了。

不能成为你的妻子,就成为你的小舅妈!

曹女王,是个狠人!

3

敖放怒气冲冲又飞了100公里,在王莲酒店门口化了人身。

小夏瞧着自家娃,不禁心生赞叹。

话说这99年三秋阵,可真不是白熬的!小龙爷的个头猛地拔高了一截,文艺长发削成了板寸,挺拔的腰背,硬朗的肌肉,满身的伤痕……

往日的清秀少年拜拜了。地狱制造,只出糙爷们!

这会子,前来赴宴的一众龙君已经陆续离去,只有敖帅陪着女王,站在一大丛三角梅下窃窃私语。公子白锦袍,美人青罗衣,那场景如诗如画,简直……让人没眼看!

敖放憋着一肚子无名火,土匪一般直闯,撞飞一群保安,撞散满堂高雅,冲着蜿蜒便是一嗓子:“你还有空花前月下?你们澜沧江水府捅了多大篓子,你知道不?害死人了你们!”

蜿蜒猛然见他,整个人都愣了,眼底不知多少情思翻涌,然而最终全都冷冻。她慢慢皱起了眉:“忘川龙君,深夜闯门,所为何事?”

不待敖放回答,一旁的敖帅却开启了认亲模式:“呀,这不是我大外甥么?小放放,你长个儿啦!快跟小舅舅说说咋回事,别跟蜿蜒伤了和气!”

话说这位坑货舅舅,龙蛋孵化长达500年,最后出壳时间比自家外甥还晚了两个月,因此成了同班同学。敖帅在蛋里憋高了智商,也憋坏了人格,从小到大以捉弄外甥为乐,占过的便宜罄竹难书。

敖放撞上舅舅便一阵暴躁:“跟你说过几万次了,我比你大,不许叫我小放放!这事你别往里瞎掺和!”

然而舅舅英俊的脸上满是慈爱:“娘亲舅大,你的事就是我的事!来,别害羞,先抱抱……”

说着,敖帅伸长胳膊扑了过来。小舅舅的拥抱完全闪不开,一千年来从不例外。

“牛皮糖!臭膏药!放手!”敖放一脖子鸡皮疙瘩,气急败坏,“我真的有急事跟她说,单独说!”

然而蜿蜒却满不在乎:“天大的事也在这儿说吧,你舅舅和我也不是外人。”

这话真戳心,戳死个小龙爷了!

小夏见不得自家娃吃瘪,便上来解围:“事出紧急,还是我来说吧!”

她便将八香街魂毒之事说了一遍,求解药的紧急也渲染了一番。

这回,蜿蜒的眉头更紧了,看神情有些为难:“我刚到澜沧江,大小事务都由丞相主持。炼解药一事我也不懂,还请柳丞相来吧!”

合着蜿蜒当了半年女王,竟是个空架子?敖放刷新认知,一时干瞪眼。

不多时,澜沧江丞相柳缘河到来。此人看模样30岁不到,进退有度滴水不漏,眼中的冷冽孤傲却也毫不遮掩。此刻听说要炼魂毒解药,女王手足无措,柳丞相便微笑了一下。

“此事危急,澜沧江水府当仁不让,我今晚便去罗梭宫开炉炼药。不过炼药工序一共288道,错一道便要全部重来,数十个关窍还需我亲自加持。所以时间么……最快6天!”

“6天?我八香街都要崩了好么!”敖放简直要吐血。

柳缘河的语气像是喝茶聊天:“红丝魂毒7日才毒发,只要龙君拿了药,路上飞快些,不耽误。”

“我靠!你们拖拖拉拉,最后出问题还是本小爷的责任啦?”敖放恨不得踹他两脚。

柳缘河淡淡一笑:“不然,龙君还有其他选择?”

“滚!没有!”

4

柳丞相不跟俗物一般见识,自是端庄高雅,站成了一株腊梅花。

敖放憋屈得上不来气:“混账!小爷宁可回去三秋流水阵,大破3000个地狱,也比这鬼地方痛快!小夏,我们走!”

然而蜿蜒却拦住了他:“忘川龙君,这就走了?”

“不走干嘛?你管饭?”

“自然不管。”蜿蜒勾出一抹异样的微笑,“刚才龙君说,这次魂毒爆发是我看管毒源失职?这指控太严重了。所以我们立个血誓吧!这6天,我放开澜沧江全境给你调查。若是我监管失职,我自去领罪,再不当这个女龙王!”

敖帅舅舅一声惊呼:“蜿蜒,不可!龙君血誓直通天庭,不应誓要遭天雷的!”

敖放也怔在当场:“我就随口那么一说……至于吗?”

蜿蜒一脸肃杀:“别人不至于,唯独你至于!此事若非本王的责任,你真身来我龙宫服役3个月,任我驱遣!”

敖放顿时浆糊:“为……为啥3个月?”

蜿蜒笑得冷酷:“3个月,还不够腻歪你么?”

小舅舅登时炸锅:“蜿蜒!难道你现在不腻歪他吗?还要他的真龙身……你不会想置办面首吧?那太委屈你了,我不同意!”

敖放满肚子地狱火,想也没想便吼了回去:“到底谁委屈啊?我俩打赌关你屁事!你不同意我偏同意,血誓就血誓!”

话音刚落,天上便降下一道霹雳,敖放和蜿蜒的额头各自流出一滴血。

龙君血誓,天庭记档,礼成!

一旁的柳缘河一直高冷看戏,此时竟也撑不住,捂嘴干咳一声。

唉,再好的涵养,也扛不住天雷滚滚的狗血剧……

然而曹女王打赌是认真的,第二天便派柳丞相带着龙爷和小夏,去了望天树雨林,查看红丝菌舱。

70米高的菌舱建在树梢上,64株红丝菌封在水晶柱内,合规合矩,完好无恙。柳缘河证明水府清白之后,淡然退场,扔下两个干瞪眼。

3月正值旱季,微风吹过,望天树落叶萧萧。小龙爷抱着一棵小树磨蹭,整个人有些恍惚。

话说……昨天他是鬼上身了么?怎么会打那样的赌啊?

水府监管没问题,这自然很好。想他好容易推举蜿蜒登上王座,又怎会拉她下马?他又没疯,这赌当然不想赢!

可是,输了当面首?这也太……曹女王的脸皮怎么比他还厚?

3个月就腻歪,哈?臭丫头!

龙爷身后,小夏和秦行通电话:“嗯嗯……魂毒不是澜沧江泄露的,那八香街的毒又从何而来?大哥,你那边有线索吗?”

“滴答”,秦行发来了一段视频。

“昨夜毒发之人我做了初步调查。石进,27岁,视频网站吃播博主。他的最后一期视频显示,7天前,他在告庄的一家私房菜馆里,吃了一锅秘制江鱼。”

夏、龙两个打开视频,只见那倒霉蛋吹嘘说,他吃的鱼是澜沧江的野生红吉罗,十分稀有。那鱼通体胭脂红,鱼肉樱花粉,特好看!

提起鱼虾,龙爷自然是行家,嗤笑道:“红吉罗鱼是澜沧江特有鱼类,鱼肉以雪白细嫩著称!粉红的鱼肉那是有寄生虫吧?等等——”

该不会是……那红吉罗染上魂毒了吧?红丝菌很细微,灯光下乍看,鱼肉可不是粉红的么?而且这人7天前吃的鱼,到昨天发作,时间刚刚好!

小夏立刻领会龙爷的意思,追问道:“我听说,但凡珍贵濒危的水族,各地水府都会重点保护,防止被人类滥捕。这私房菜馆如何弄到这么大的红吉罗?这鱼又在哪里染的毒呢?”

秦行发来一个墨镜脸:“问得好,去查!”

5

领导一句话,下属跑断腿。龙爷和小夏赶到告庄,天已擦黑。

告庄是外地游客的聚集地,也是版纳颇负盛名的网红夜市。这个周末,一年一度泼水节就要举行,告庄夜市还要举办香茅烤鱼大赛,因此热闹非凡。

夜市后面的小街上,龙爷和小夏很快锁定了那家私房菜馆。两层精雕小木楼,后面带个院子,独门独户。

“这店门脸太低调了,看来只招待熟客!”小夏见大门紧闭,便和龙爷绕到后院查探。却见后院的小门底下,流出一条暗红的血迹,那味道龙爷再熟悉不过。

“是人血!”

话音未落,小夏已经翻墙跳了进去。

后院有个厨房,血是里面流出的。案台前,倒着一男一女,应该是石进说的老板夫妇。两人皆遭割喉而死,尸体略有余温。推算死亡时间,应该在下午3点左右。

案板上堆着菜蔬鱼生。看来死者准备开店时,凶手进入厨房,从背后割喉,一刀一命准确利落,手法十分专业。

这时小夏又一声轻唤:“龙仔!看这个!”

只见一堆菜蔬的底下,放着两条开膛破肚的红吉罗,都有三四斤重,鱼肉微微粉红——显然也染了魂毒。

小夏沉声道:“这菜馆一直在卖毒鱼,也不知多少人吃过。更可怕的是,周末这边还要烤鱼大赛,那得吃掉多少毒鱼?话说这事是不是要找澜沧江水府汇报一下?起码拦住毒鱼源头吧?”

龙爷咬牙:“可源头在哪,我们还没谱呢!”

“这个,是不是鱼市的标记?”小夏指了指案台边的一摞塑料方盒,那是运送活鱼用的,上面印着“Manca”的字样。最诡异的是,废弃的盒子上插着一枝红色的缅栀子,娇艳欲滴。

这花太扎眼了!放在一堆鱼腥味的废盒子上,特别突兀。

龙爷正要过去细瞧,前面街上却忽然传来警笛声!这当口遇上警察怎么说得清?于是小龙爷拎起小夏,一溜烟地往外飞腾!

警察从前门进入,龙、夏两个混入夜市的人群中。

告庄佛塔下,两人歇了歇脚。小龙爷手机进入龙族内网搜索,忽然眼神一亮。

“Manca,曼卡村。老挝边境上的一个渔村,就在澜沧江边……不,出境就叫湄公河了。那里是个跨境鱼市,每天国内都有船过去,收购那边散户的渔获。”

“境外?难道那红吉罗是进口的?”小夏微微一惊,又沉吟着摇头。

“龙仔,我越想越不对劲。这凶手如果是杀人灭口,为何眼皮底下留着毒鱼和箱子?那缅栀子简直是在提醒我们,别忽略Manca的线索!你说,是不是鱼市那边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们?毕竟华夏神仙出境,神力会大打折扣!”

敖放咧嘴一笑:“我也想到了这层。但是要查红吉罗的来历,陷阱也得去逛逛。小爷我打架不在乎神力,只是你有点累赘,别跟着了。”

小夏立刻捧起一个菠萝炒饭:“龙仔,饿不?你带钱了吗?”

小龙爷一手捂脸,一手抢饭:“同去,行了吧?那什么你再给我买一份……”

6

凌晨4点50分,中老边境下起了小雨。

曼卡码头的中国船满载而归,老挝的小渔船也空舱散去。湄公河内,巨蟒一般的暗影在水下潜游,木板桥下化作人身,和等在那里的小夏碰头。

龙爷面色很难看:“我进舱查过了,200多条红吉罗,全都生了红丝菌!装鱼的盒子就是私房菜馆里的那种,可见进货渠道就是这里。我已发出龙族预警令,澜沧江水府会在边境拦截这条船。”

小夏点头道:“刚才两个船家大婶在桥上歇息,我就用了催眠符,听她们讲了个八卦。哎,我二外修的老挝语,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!”

龙爷点头叹息:“学霸,说正事。”

“她们说,往南20公里,河边有个小村子,才是真正的曼卡村,原先的鱼市就在那里。不过前些年村里闹怪病,死人之后不停闹鬼,于是村民全吓跑了,鱼市也改了码头。如今的曼卡村就是个死亡禁区,他们经过也不敢靠近。”

“怪病?该不会跟魂毒有关吧?”

“谁知道呢?所以咱们得去探探,找个死鬼,聊聊家常!”

……

竹林,芭蕉,缅栀子,高大的芒果树,在细雨中沥沥作响。曼卡村废弃的高脚屋,几乎被雨林吞噬殆尽。

敖放和小夏将整个村子摸查了一遍,果然是个空村。

“不是死了很多人么?怎么一个死鬼都找不到?”小夏摆弄罗盘,连连失望。

小龙爷道:“魂毒侵蚀魂魄,会导致阴灵奄息。没有鬼,反而更能说明问题!”

乌鸦嘴,说啥来啥。忽然,只听得“咯吱”一声,好像有人推开了一扇木门。在这暗黑的雨夜里,这声响格外令人惊心。

东边芒果树下的小屋里,一点微光摇曳,仿佛有人划了根火柴。随后屋里亮了起来,窗户映出一个女人的剪影,慢慢梳着一头长发。

小夏顿时捏紧了拳头!那屋子他俩刚刚搜查过的,四壁空空,屋顶漏雨,地上积了一大摊水……那可不是能住人的地方!

“活人还是死鬼?”小夏悄悄问小龙爷。

龙爷冷哼一声:“障眼法,里面什么都没有!”说着,利箭一般飞上高脚屋,抬脚踹门冲了进去!

还是那间空屋子,漏雨的屋顶,“滴答,滴答……”地上一摊积水。

小夏跟了过来,手电筒射在水面上,照见破碎的涟漪。

小龙爷眼神一凝,单膝跪地,挥手抹去稀碎的波纹,将那积水抹成了一面光滑的水镜!

只见他猛地出手扎入水镜,抓着什么用力一提!

“地板漏风还能积水?作妖也不讲科学,给我滚出来!”

7

水镜里,小龙爷竟然抓出个人来!

年轻女子,相貌姣好,一头乌黑的长发,鬓边一朵白色缅栀子,这是当地姑娘最爱的打扮。她围着红丝巾,涂着浓重的胭脂和朱唇,皮肉却是掩不住的灰败。

女子上半身露出水面,半梦半醒:“你们……是谁……”

她说的是中文?她是中国人?

“我是地府索命的!大热天的……你不热么?”龙爷打量着女子,忽然一把扯开她的围巾,小夏瞧一眼便捂住了嘴!

女人纤细的脖子上,一条刀伤极深,而且伤口完全没愈合,两边皮肉全靠缕缕红丝牵扯在一起,像个破布娃娃。

小夏惊道:“这人还能活着?她也中了红丝魂毒?”

龙爷摇头道:“这具身体显然废了,但生魂被红丝侵蚀,反倒和躯壳捆在一起,非死非生,非人非鬼……魂毒这么用,倒是很有创意!”

那女子微微一笑,梦中呓语:“人不人,鬼不鬼……你说得对……”

小夏凑近她,大声问道:“你是谁?怎么变成这样的?”

“玉罕,我是医生。”女子微微睁开眼,忽然死命扯住小夏的手,“你们……杀了我好不好?让我死!真的好痛苦……”

正说着,水镜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:“玉罕,你在跟谁说话?该死!快放开那面镜子!”

龙、夏两个顿时一愣。这声音,不是柳丞相么?

二人不待细想,只听得“砰”的一声爆响,水镜迸裂,汹涌的水流宛如大蛇一般,死死卷住了玉罕,将她拖入无尽的深渊!

小夏的手被玉罕死死扯住,竟然无法挣脱,跟着一头栽入水中!龙爷怒吼着化作龙身,追着小夏冲入漩涡!混乱中,只来得及咬住她的脚丫……

混账,以后吃猪蹄都有心理阴影了!小龙爷懊恼无比,却死不松口,偏偏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声龙啸。

“放放放心吧!舅舅救你来啦!”

小龙爷真是忍无可忍。

要救人你麻溜的!喊什么绕口令?坑货嘴真欠!

8

敖放觉得,2020年他真是过不下去了。

他从未想过刚冲出水镜,蜿蜒就等在那里!那一刻,他的龙身被小舅舅婴儿抱,满身新伤压旧伤,嘴里还叼着盛小夏的一只脚。

狼狈,尴尬,他在蜿蜒面前只有这个!

小夏受惊陷入昏睡,蜿蜒便送她去别苑休息。然后3条龙,3个同班同学,终于又坐在了一起。上回他们这么坐着,还是期末考试打小抄的时候。

小龙爷有些自闭,张口只谈公事:“那柳丞相怎么回事?若魂毒是他泄露的,我还要靠他炼制解药,那不成了笑话么?到时候他若找个借口不给我解药,那我八香街……我找棵歪脖树吊死得了!”

帅舅舅心疼不已:“寻常法子吊死一条龙,得吊一甲子60年。那歪脖树是不是太惨了些?”

敖放抬腿便要踹他,被蜿蜒拦住。

“行了,说正事。我也是不久前得知,柳缘河是上一任澜沧江龙王的孙子。他父亲敖远当年私自娶了一个凡人为妻,老龙王大怒,削了他一只龙角,把夫妻俩赶出了国境。”

华夏神龙没了龙角,又是驱逐出境的,敖远的体力甚至不如一个凡人。当时南亚战火纷飞,一个病秧子怎能不受欺凌?随后儿子又出生,三口之家更是窘迫。

据说,敖远流落过许多地方,甚至染上了毒瘾,被迫打探情报,最后死在战乱的西贡。他的龙皮甚至被整张扒下,最后辗转流落到老龙王的手里。

老龙王见了龙皮,当场泣血晕死过去。他派人四处寻访敖远的遗孀骨肉,终于在老挝的一个小村庄里,见到了临终的儿媳柳氏,并带回了15岁的柳缘河。

因是半龙之身,柳缘河幼年身长鳞片,被人类视作怪物,母子俩到处遭人驱赶,不知吃了多少苦头。初回龙宫的10年间,因为血统不纯,法力不济,又被龙族瞧不起。这样的孩子,性格孤傲不合群,是必然的了。

但柳缘河性格坚忍,豁出命地修炼,短短20年便突飞猛进,通过神龙等级测试,并一步步晋升为丞相,将澜沧江水府管理得铁桶一般。

按实力来说,柳缘河足可继承龙王之位。但他一个半龙身,长老会压根不给他候补的机会,今生成王的可能性近乎为零。

蜿蜒一声苦笑:“我是女人,他是半龙,都是遭歧视排挤的。我们两个憋屈人凑一起工作,也算缘分了。”

敖帅却撇嘴道:“缘分可谈不上。老龙王临终遗嘱让你当龙王,那不是算计过的么?你一个女人孤掌难鸣,澜沧江自然还是他孙子的天下。甚至,老头子还巴望你下嫁柳丞相吧?当不了龙王当王夫,又实权在握,这是柳缘河最好的出路!”

敖放愣了愣,这才明白澜沧江王位背后的弯弯绕绕。

他抬眼望着蜿蜒,整个人瘦了一圈,眼中尽是疲惫。她过得不好,这都是自己造的孽,是他逼着蜿蜒当女王……那会子她咋不一棒槌敲死自己呢?

敖放悔恨不已,舅舅偏还补了一刀:“蜿蜒,坑人的王位咱不稀罕!但王夫这个位置,柳缘河就别想了,有我在呢!”

9

龙爷若不想当场憋死,这话实在不能听。

他只能强迫自己谈公事:“柳缘河带走的那个女人,中魂毒应该已经很久了。为何她不会毒发?反而拘住了生魂?”

蜿蜒道:“红丝菌生于阴灵奄息之地,菌株本身并无毒,只是孢子能够融入魂魄萌发,从而拘束魂魄。它是毒是药,完全看如何配制。”

敖放这才恍然大悟:“我还纳闷呢,私房菜馆的老板经手了那么多毒鱼,他们怎么没中毒?原来生了红丝菌的鱼,只是个原料,还得再加工才变成魂毒。是了,八香街爆毒的那个石进,说他吃的鱼是‘秘法炮制’的……”

蜿蜒一声轻叹:“去年,我发现澜沧江有红丝菌走私入境,但走私渠道一直不明。这次多亏了你们,才知关窍在红吉罗身上。不过,走私炼制红丝魂毒的人是否柳丞相?我有怀疑,却无证据。”

敖放越发烦躁:“他炼解药呢,我也不能去抓他!现在不知多少人中了魂毒。过两天就是泼水节,告庄还有烤鱼大赛,少说也得十来万人扎堆。一旦魂毒爆发,这座城岂不成了人间地狱?”

恰在此时,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:“人间地狱?那我来对了。”

敖放抬头一看,只见秦行身如鬼魅,眨眼到了面前。

“主人?你怎么来了?八香街的毒解了?”

小舅舅得意地跷起二郎腿:“八香街那边的解药,你来的当天夜里,我就派人送过去了。小放放,你不是在龙王庙见过我送来的集装箱吗?去年蜿蜒发现有红丝菌走私入境,便找我帮忙炼解药,以防万一。我千辛万苦搞了一货柜,这回拖来当做求亲的礼物。”

刨去“求亲”什么的……这可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。龙爷给蜿蜒很是点了个赞!话说这才是曹女王办事的风格,心细如发,未雨绸缪,糊涂昏君那是用来迷惑柳丞相的!

蜿蜒还是那个蜿蜒,然而他亲爱的主人却大不一样!

秦行见了龙仔,不过略微点了点头,然后直奔卧榻,将小夏抱在怀里,特别自然地亲了下眉眼:“我来了,你快醒醒!”

敖放头上仿佛打了个焦雷,胡乱扯住一片袖子擦眼睛:“我……我刚才看见啥了?我是不是要瞎了?”

蜿蜒拽也拽不回袖子,干脆在他耳边道:“你不是眼瞎,你是心眼瞎,俗话叫做‘笨’!”

龙爷的小乌云冒了出来,沥沥小雨,嘤嘤嘤。

那厢,秦行喊了小夏几声,却忽然变了脸色:“不对,小夏完全醒不来,她的魂魄陷入别人梦里了!她之前撞上谁了?”

阴煞之气横扫而来,3条龙集体一激灵!

小夏撞上过谁?那不就是柳缘河的女人,半梦半醒的玉罕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