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个贼优秀的小盆友。

我学习好，三道杠，考试竞赛全第一，琴棋书画啥都会，听话又懂事，热心爱助人，我人见人爱，花见花开……

什么？你问我家住哪里？

我……我才不告诉你！

——榕王小区，黄仙齐

1

日升月落，又是一个黎明。

秦行从黄泉路上匆匆走来，身后跟着沈胖爷。胖爷捧着一盆半人高的植物，叶片稀疏，藤蔓纠结，上面挂满了扁豆一般的果实。

秦行走得太快，胖爷呼哧直喘：“艾玛，总算到黄泉井了……我说秦哥，这鬼子草到了阳间，天天搁家里嚎丧，大家伙还咋睡觉啊？”

话说这鬼子草，吸取冥界怨气而生，果荚爆开时有如小儿啼哭，本是阴间的珍稀植物。只是这几年也不知怎么了，鬼子草在幽都泛滥成灾，爆荚时节一到，房前屋后孩子哭，闹得大家分分钟都想去投胎！

就因为这，十八冥君开了三天除草工作会，最后秦行领回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：寻找鬼子草弱点，以便大面积除草。

于是秦行果断铲了一棵最大的鬼子草，背回阳间观察实验。

可是，这草要是种进红花小院，成天哭嚎，大家可咋过？这种舍己为人的事儿，胖爷实在想不通！

秦行叹息，纯良正直道：“鬼子草怨气重，属于地府一类监管植物，严禁带出幽冥界。但是《神异经》说，这草切碎之后用来熏鸡，有异香，所以咱们这回偏得了，得好好做实验！”

胖爷闻言，顿时恍然大悟：“我懂了！回家我就去买几只肥鸡，实验往死里做！”

至于寻找除草的方法……哎哟，科学实验，不成功那都太正常了！反正红花小院也听不见鬼草哭，住幽都的各位阎王谁先扛不住，谁就使劲找呗！

胖爷美滋滋地算计买什么鸡，不觉已进入黄泉井底下的隧道。幽幽鬼火中，忽然秦行的脚步一顿，居然弯下腰去。胖爷跟上来一瞧……我滴个乖乖，这井底下咋还躺着一具女尸呢？

“艾玛这脑门都破了，这女的跳井自杀么？还是被人推下来的？”

秦行的冥王眼扫视那人，沉声道：“她还有几十年阳寿，死不了！不过现在生魂离舍不知所踪，只剩躯壳了。”

胖爷越发诧异：“这里就是阴阳交界的宝地，最吸引生魂的地方，她的生魂怎么还跑了呢？”

这个秦行也说不上来，正思忖间，忽然头顶白光乍现，井口传来太白一声喊：“老秦，你可回来了！小夏跟你在一起吗？”

秦行脸色一僵：“我从阴间来，她怎么会跟我在一起？她咋了？”

太白在井口猫抓一般：“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哈……那什么，小夏不见了……”

2

秦行和胖爷回幽都三天，小夏自然是太白星君看护。谁知道神仙哥昨儿上班，也就几个小时的工夫，小夏居然给丢了！哎哟他这锅背的，窝心啊！

客厅里，太白瞅着秦行锅底似的脸色，一声冤屈不敢诉，还小心翼翼上了一碗茶。

清心去火老菊花，看他多乖巧……

秦阎王并没发飙，只是沉声道：“我走之前给八香街下了禁制，就算魔王湮落亲至，带走小夏也绝无可能。她虽然手机不通，但身上的护身玉石很平静，说明人目前还好。”

“她是主动离开八香街的？”太白背上的锅顿时一轻。

秦行点头，咬牙切齿：“我千交代万嘱咐，不许她一个人离开八香街，回头全当耳旁风！这回要是不收拾那个小混蛋，我‘秦’字翻过来写！”

胖爷不敢提醒他，“秦”字翻过来还是“秦”，只是猛打马虎眼：“哥你先别生气啊，说不定小夏真有啥事呢？我妹子还是很乖很听话的……”

太白瞥了胖爷一眼：“乖？听话？你说这话良心不酸痛吗？”

胖爷噎住，揉了揉胸口。

秦行则径自从书房拿出一张地图，在茶几上铺开。那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八香街监控地图，不论活人死鬼，只要进入八香街，上面统统能看见。

地图一角嵌着一个小小的金色表盘，指针开始飞速倒退，地图上的人鬼标记也随之倒退起来。

“我就知道小夏不老实，所以走之前启动了地图，标注了她的名字，还绑定了回溯表盘。6小时以内，小夏去过哪些地方，都可以回查追踪。”

果然，大家看见了盛小夏的名字。

其实，昨晚她的行踪非常简单：跟每天一样，在夜市混了宵夜之后，便回家休息睡觉。只是到了后半夜3点左右，太白离家升星，她忽然从家里跑出来，在黄泉井边呆了一会儿，然后跟着一个白点离开了八香街。

白点，在地图上意味着魂魄。这个魂魄从哪来的呢？从黄泉井冒出来的！

三个大男人一愣，齐刷刷望向黄泉井带回的那具女人躯壳。

哟，这么巧？这边正有一位跳了井还魂魄离舍的！莫非……这女人的生魂出了幺蛾子？小夏发现不对劲，所以跟去调查了？

绝对如此！只能如此！

于是三人凑上前，开始搜查那女子。别说，她的身份很好查，她手里死攥着一个快递盒，上面有人名：李盼。

人名下方的手机号，胖爷一打，她兜里就响了——手机还有电呢！

至于手机号下方的地址，竟然是八香街以北三公里的榕王小区。

这个小区大名鼎鼎。原因么，人家那是奢侈学区房，紧靠最好的公立中学S市三中。虽是90年代的老楼，但已卖到了1平米8万5！

太白快手快脚拆快递，拎出一摞四角内裤来。大小两款，一看就是给自家老公儿子买的，纯棉，不便宜！

一个死攥着快递的女人，一心惦记老公孩子，她会跳井自杀么？寻常逻辑来讲，应该不会。

于是胖爷道：“或者，李盼是他杀？所以小夏赶过去救人了？”

秦行转回去地图上做标记，头也不抬：“不是他杀。李盼昨天一整晚都在八香街溜达，2点半的时候来到黄泉井边，待了34分钟才落井。那会儿夜市已经散了，井边只有她一个人，旁边连个游魂都没有。”

太白点头，补充信息：“昨晚我上班临走前，小夏还在书房看书，我说女孩子别熬夜，她说不告诉大哥就行……咳，那什么，小夏肯定看到了地图，发现有个活人在黄泉井消失，所以她认为有人跳井自杀，便赶去救人，没想到李盼的生魂却爬出了井口……”

胖爷顿时一哆嗦：“这是闹贞子么？夜半三更的，我妹该多害怕呀！”

太白直翻白眼：“小夏成天跟你们这群死鬼混，多糟心的场面都见识了，她会怕一脚盆国女鬼？她怕个屁！”

秦行摸鼻子干咳一声：“咳，不管李盼是怎么落井的，既然死攥着老公儿子的内裤，说明她始终惦记家人。她的生魂最有可能回家去了，我这就去榕王小区找人！”

话音刚落，秦行的身影已经到了院门口。

“至于你俩，查查李盼的手机！再顺着她的路线走走，看她昨晚在八香街都干了啥！”

3

榕王小区，因为小区正中央的一棵榕树王而得名。据说这棵树的树龄超过600年，如今独木成林，覆盖了整个小区。

秦行在小区门口抬眼望去，只见晨光熹微，翠绿森森。大树之下，“凹”字排列的5栋老楼暗影斑驳。破旧、拥挤、杂乱，榕王小区就像丛生的蚁穴，是个孕育魔物的好地方！

秦行不敢大意，隐去身形摸上了李盼的家。3号楼3单元601，这位置正好是“凹”字的底边正中间，小区中轴线的最高点，是个做阵眼的好地方。

秦行心中冷冷一笑，也不惊动打瞌睡的门神，从门缝中一穿而入。

这个家号称两房一厅，面积却小得可怜，就连客厅里也堆着储物箱。女主人一个晚上不在家，地上已经满是杂物，搞得插脚地都没有。

今天周六，还不到8点，李盼的老公还在屋里呼呼大睡。而他的儿子，小男孩才七八岁，居然已经起床了，不仅起床，而且开始弹钢琴。

这个家这么小，只要孩子弹钢琴，没人还能睡得下去。于是没一会儿，那位爸爸顶着鸟窝头，大嘴哈欠地出现在房门口。

面色颓丧，疲惫不堪，偌大的黑眼圈，好几天没睡觉似的。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瞅着儿子满脸诧异，甚至用力揉眼睛：“赵英才，你是我儿子吗？你今天中邪了？怎么这么乖？”

赵英才的钢琴顿时断了。小朋友溜下琴凳，又去开书包，掏练习册和作业本，文具铺了一书桌。

“妈妈说，好孩子都要向黄仙齐学习。我还要做作业……妈妈呢？作业在她手机里。”

“她回外婆家了，作业她昨晚转发我了。”提起老婆，赵爸爸脸色一垮，整个人忽然特别脆弱。只见他上前搂住心肝儿子，语气特别沉痛：“英才，从现在起，你没有妈了，只有爸爸！”

这话太吓人，赵英才顿时不知如何是好，憋了半晌，哼哼唧唧道：“我……我要妈妈……”

赵爸爸眼看儿子瘪嘴就要哭，赶紧掏出手机转移话题：“你这周的作业，爸爸给你读一下哈：朗读英语课文三遍，听写本周单词；数学蓝皮练习册55-61页；语文绿皮练习册57-63页，生字拼音每个写两行……”

“然后还要做植物观察手抄报，家长一起动手，文字要配图片……这他妈到底是给谁布置作业？”

赵爸爸读得口干舌燥，蹭蹭冒火。

没妈的孩子是不是都会异常乖巧？赵英才居然默默地打开数学练习册，趴在桌边用力写了起来，头都不抬一下。

赵爸爸瞅着儿子小小的身板，往日的霸王变成了孤儿，刹那间父爱泛滥成灾。

“我说儿砸，咱别写了！今天休息，爸爸带你去欢乐谷坐海盗船！”

赵英才霍地抬起头，眼中爆发璀璨光芒，然而又天人交战，低下头去：“妈妈说……黄仙齐写完作业才去玩，我也得先写完作业……”说着孩子还伸手戳了戳墙上的牌子。

那是一个原木小牌，巴掌大，写着墨色大字：“学习努力，黄仙齐！”

这会儿秦行已经搜遍赵家，没有发现任何线索，听见孩子总叨咕黄仙齐，便凑近那木牌端详了一下。

哟，这牌子不一般呀！年轮一圈套着一圈，仿佛手指的螺纹，又像个催眠的漩涡。木牌顶上还粘着一撮细细的黄毛，闻闻那味道……骚臭！

赵英才奋笔疾书，拼命要做好孩子。然而赵爸爸已经破罐子破摔，居然一把抽走儿子的铅笔，嗓门洪亮：“别听你妈的，去他娘的黄仙齐！作业明天写！今儿咱们去欢乐谷，爸爸给你买DQ，去吃肯德基！”

游乐园，冰激凌，炸鸡。这世上同时能抗拒这三样的孩子，还是正常人类么？

赵英才顿时跳下书桌，转圈欢呼：“爸爸最好了！我最喜欢爸爸！”

就这样，赵爸爸轻松截胡儿子的心。爷俩胡乱洗漱两把，一大一小便雀跃出门去了，留下满屋糟乱，还有一个秦阎王。

4

赵家没人，秦行便从容搜索，从容撤退。

小夏和李盼依旧没踪影，秦行说不焦躁那是假的。现在他有所猜测，却又无从证实，只得回来八香街，老槐树底下正好撞见胖爷和太白。

“老秦，我们查清楚了！昨晚12点多，李盼过来耳蜗胡同14号，砸开了一间出租房，你猜里面是谁？”

秦行想也不想答道：“她老公吧？”

太白啧啧一阵唏嘘：“死鬼，就你聪明！果然就是她老公赵凌云。有街坊作证，当时两口子大吵一通，李盼还揍了老公，然后哭着跑了。赵凌云也没去追，灰头土脸退了房。”

秦行冷笑一声：“怎么，赵凌云出轨了？被现场捉奸？”

太白猛擦冷汗道：“快别说出轨，这轨出得我都不敢想象！这民宿是赵凌云租的，陪他住的却是两个大男人，一个他们公司的技术副总，还有一个产品总监，那两位全都年过40了！屋里只有一张大床，三人进去之后足不出户，吃饭都是点外卖……”

秦行这回也愣了：“三个大男人？憋一起，住三天？”

我靠！那场面果真不能想象！

胖爷也举起李盼的手机道：“我查了李盼的微信记录，赵凌云每个月都会跟家里说去外地出差几天，但其实都在耳蜗胡同租房鬼混！每次还都是这三个男的一起住……哥呀，这世界变化快呀，现在的男人太可怕了……”

老槐树下，同住的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，又立刻别过头去，齐刷刷打了几个寒颤！

秦行干咳一声，奋力破解尴尬：“那什么，李盼怎么找到耳蜗胡同的？”

胖爷道：“昨晚有个送外卖的小哥，媳妇正好跟李盼在一个家长群里。聊着聊着，就顺口说她老公去八香街给英才爸爸送宵夜……然后李盼就飚了，杀过来找老公，然后堵了个正着！”

太白啧啧摇头：“一个良家妇女孩子妈，目睹三个男人……这打击毁三观啊，她跳井自杀我绝对可以理解！她攥着那快递盒，不是牵挂，那是怨恨！”

神仙哥还递给秦行一根笔记本电源线：“耳蜗胡同那屋子我仔细搜过了，满地垃圾零食，只有这个忘了拿走。其他的，没有任何异样。”

秦行就手一瞧，愣了。

电源线寻常，但上面缠着一个小木牌，一圈圈的年轮，几个小字：“编程优秀，黄仙齐！”

黄仙齐，他们赵家还真喜欢这位小朋友，哪都挂着他的祝福牌！

秦行闻着木牌的味道，心中越发有了数，便对胖爷道：“阿田，我要回去处理那棵鬼子草。你去榕王小区打听一下，这位黄仙齐小朋友是谁家孩子，住哪栋哪户。”

胖爷当即拍胸脯：“查人打听交给我！下晚绝对把那娃给你挖出来！”

秦行揉眉头，一声轻叹：“其实，正常渠道你未必找得到他……”

5

秦阎王开了乌鸦嘴，胖爷果然掉链子！

他在榕王社区混了大半天，插科打诨套近乎，大爷大妈孩子家长几乎挨个打听了一遍。对这位黄仙齐小朋友，众口一词就是夸！

仙齐真是个好孩子呀！懂事听话，学习优秀，国际奥数竞赛拿金奖，琴棋书画最高级！人家是天才，是偶像，金童下凡，善财附身，妥妥的小区骄傲，传奇儿童！

然而，黄仙齐几岁了？长的什么模样？是高还是矮？是胖还是瘦？爹妈姓甚名谁？家住几栋几号？却没有一个人说得上来。

小区流传他的事迹，大家却不认得他本人。

黄仙齐是天使一般美好的孩子，也是幽灵一般莫名的存在。

到了日落时分，胖爷搜寻黄仙齐无果，只得撤回。刚走出小区没多远，只见秦行推了个车过来，车上一个炉子，烧着一口黑铁大熏锅！

秦行拿着大蒲扇，只扇了两三下，一股熏鸡的异香便扑面而来！那味儿可真是太勾人了，胖爷闻了两口，便抓心挠肝想吃鸡，哪怕鸡屁股给他舔呢，也不枉世间走一遭！

死鬼胖爷都这样，其他活人可想而知。

不过三五分钟，熏鸡摊前就围了一群街坊。然而人家秦老板牛逼呀，愣说他这熏鸡用钱买可不成，他只是个收旧货的，就跟卖叮叮糖一样，熏鸡要用老物件换，年头越久越好，有纪念意义更好！

于是乎，刘奶奶用50年前的定情粮票换了半只鸡，王大爷用30年前的手电筒换了两只熏鸡腿。何大妈死都找不着自己初中的抄歌本，在家里发了一通火，最后用老伴的鱼缸换了一对鸡翅膀……

胖爷一边帮忙收旧货，一边啃着鸡屁股，全程唏嘘不已：鬼子草不愧是地府违禁植物，用这玩意儿熏鸡，简直就是诱惑大众吸毒！

等到秦行把熏鸡统统置换了旧物，人群散去，这就到了快九点。约莫这会子，赵家爷俩也该从游乐园回来了。

于是秦行把推车往墙角一靠，又掏出一只三黄鸡来，塞进了熏锅。

“压箱底的鸡，留着咱自己吃。”秦行两眼笑眯眯，忠厚纯良得胖爷恨不能亲他一口！

“秦哥，你真是我亲哥！”

就这样，两个爷们守着炉子，三黄鸡在锅里慢慢熏烤，香气恒久远，袅袅到天边。

这一烤，又是一个多钟头。

等到鸡好了开锅盖，烟气蒸腾中，摊子跟前忽然钻出个小孩，居然是赵英才！

“我……我想吃鸡，跟你换！”英才小朋友拿出个铁文具盒，锈迹斑斑，“这是我爸爸评三好学生的奖品，26年了！”

秦行却残忍摇头：“这是叔叔的晚餐，不换了！”说着起手撕鸡，那油亮，那香气，神仙都能活活馋死！

赵英不由得咽了一串口水，着急道：“你等等！我知道你换这些老物件是干嘛，不就是收集人间的念想么？我……我还有我妈的日记本！我这就去拿！”

秦行终于来了兴趣：“日记本里全是念想，你拿来我瞧瞧，要是货真的好，整只鸡都给你！”说着，秦行大方地撕了一个翅膀尖，递给赵英才尝鲜。

赵英才一口叼住翅膀尖，咂摸得眉飞色舞，骨头渣都咽了下去。小朋友死盯了熏鸡两眼，转身就跑！“等着！我这就去拿日记，你可别吃啊！”

秦行默默一笑，站在暗处化作烟雾，融入夜色尾随而去。

小朋友，你家住3号楼，怎么反倒往榕树底下钻呢？

赵英才，你真的是赵英才么？

6

榕树王的树干底下，气根林立，好似密林。赵英才的小身板一钻进去，眨眼就没了影儿，鬼都找不着。

只可惜，追踪他的猎人是鬼中之王。

就在榕树的板状根的夹角处，有个不起眼的小地洞，藏在落叶底下。秦行的黑色烟雾迅速侵入。

意料之中，老树的树干是中空的，隧道一般向地下延伸。秦行顺着树洞进入地底深处，转了几个弯，面前瞬间豁然开朗。偌大一个地洞，好似小火车的站厅，榕树的板根就是站厅的立柱！

昏黄的灯泡在洞顶刺啦作响，数不清的旧物堆成了几座小山。一只黄鼠狼在山上窜来窜去，翻东捡西。

“哪去了？明明放在这里的！日记本你快出来呀，黄爷我要换鸡吃！”黄鼠狼咂摸着鸡翅尖的余味，急得火烧火燎。

忽然，一阵寒风吹过，有人递过来一个旧笔记本：“是这个不？黄仙齐？”

“对对！蓝皮的，就是它！”黄鼠狼伸爪去拿日记，瞬间又反应过来，尖叫一声往外窜，可惜身体被一道鬼影牢牢缠住，死钉在地上。

“这日记上附着生魂，很好找啊！你怎么看不见？”秦行翻着日记本，像是聊家常。

“我……我只是普通黄鼠狼，道行浅薄，不懂看魂魄……”实力对比太过悬殊，黄仙齐完全放弃挣扎，端正跪好嘤嘤嘤。

秦行冷冷一笑：“你幻术使得不错，还会化形，说普通太谦虚。说说看，为什么冒充人类？真正的赵英才又去哪了？”

黄仙齐哆里哆嗦道：“他昨晚写作业，把他妈气得嗷嗷叫，又一通哭，大半夜的跑出去不回来。赵英才吓坏了，收拾了一个小背包，离家出走了。我……我想趁他还没回来，去他家混点好吃好喝的……”

秦行点头，又问道：“昨天半夜3点多的时候，有个姑娘去了李盼家，当时你也在那里吧？后来她去哪了？”

黄仙齐眨了眨黑豆小眼睛：“你是说那个漂亮的小姐姐？她在李盼家待了一会儿就走了，当时我不敢出声，一直假装睡觉……”

“胡说八道！”秦行举起手里的笔记本，目光如刀，“昨夜小夏追随李盼的生魂而来，必是见她附在这日记上，所以夹了一张我特制的安魂符，以做保护！可是这日记怎么又到了你的地洞里？你要是不说个明白，我就剥皮抽筋烤黄鼠狼！”

黄仙齐小腿一抖，噗嗤趴倒在地：“鬼爷爷，我也不清楚啊！我只见她拿了日记出门去，走到树底下转了两圈，忽然又拐弯去了别家！我追过去一瞧，她人不见了，日记本掉在窗台上，我就给了捡回来……我发誓说的大实话！有一字作假，生生世世没鸡吃！”

这毒誓够重了，秦行缓了缓神色，沉声道：“那她究竟去了谁家？”

“5……5栋，1单元，301……那家没人住的，二十多年一直是个空房……”

秦行皱眉，沉吟不语。

高价抢手的学区房，居然有一套空置这么久？这个得让太白查查。

他家小夏神异术不弱，却在里面离奇消失，连个消息都递不出来……没说的，必须亲自走一趟！

7

301，是个把东头朝北的房子，一贯黑暗。

秦行从榕树枝条上穿行而至，直达阳台，只见里面有微光一闪而过。

秦行飘入屋内，只见两房一厅空得干净，只有灰尘。

秦行就手把日记本放在窗台上，念了个招魂咒语，李盼稀薄的影像便从纸页中冒了出来。

“昨天给你安魂符的人，她去哪了？”

李盼显然也很急切，抬手指向小房间，那里有一面穿衣镜还粘在墙上，映着白色的月光。

秦行拂了拂镜面，立刻泛起一层涟漪，镜中迅速映出一间明亮的屋子。书架，书桌，小沙发……嗯，小夏就坐在沙发上，身影摇曳。

小夏不经意抬头，显然看见了秦行，惊诧之间比了个手势：“别来！”

秦行好气又好笑：“小混蛋，你都不听我的，我干嘛听你的？”说着，身形化作鬼影，一头撞进了那面镜子。

两个空间，强硬突破，这滋味……秦行按着胸口闷哼一声。

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窗前写作业，闻声回过头来——居然又是赵英才！